還是很欣賞無緣的河代表跟文同珢從開始到結束。對河代表這樣社會頂層的男人來說,文同珢在他心裡掀起的漣漪真的只能是迷惘。
借用張惠菁從前寫安妮普露《斷背山》的說法,是從來沒在書裡電影畫作看過海的人,終於站在岸邊用自己的眼睛看見浪拍石亂。
兩人都感受到執迷的力量,但同珢清楚多了,這樣的執迷最多只能進展到「盡可能減低傷害」。看她跟河代表說,沒把仇報到最極致徹底,是因為我知道那樣做也會傷害到你。
我顧念你。就像河代表跟朱如炡下棋,如炡一段話讓他首次明白要人放下也是一種傲慢殘忍,因為有一類他從沒想過的受傷的人,是傷到什麼也不剩了,除非能把榮耀和名聲爭取回來。
什麼也不剩。我喜歡編劇在後八集這樣點評河代表的角色,對經濟社會位階優渥無虞的人來說,理所當然的家庭關係和價值觀崩塌,真會讓精神無比蕭條。
把你以為理所當然的擁有剝光,再揭露給我們看,河代表其實跟文同垠是同類。他跟朱如炡說,我跟你一樣希望文同珢小姐得到幸福。他跟犯下外遇、隱瞞他孩子生父、有霸凌黑歷史的妻子說,妳還是可以選擇:去跟妳傷害過的人認錯道歉,我們一家照樣一起過;或是不。
河代表跟文同珢都是直到最後一刻,直到自己深深受傷跟被侮辱了,都還想留在賭桌上,親眼看對手是否仍有一絲可能,給自己不要痛下殺手的理由。
我也很喜歡導演最後呈現河代表是怎麼跟文同珢站成一隊的方式,雖然他們現實來說不會再有交集。那隻把自己女兒生父推下樓的手,手勢很輕,鏡頭擷取了他西裝領帶輕輕飄動又垂下,完全呼應了這是個GQ雜誌第17頁會出現的男人。他延宕到最後一刻的復仇,輕盈優雅,對照沉入濃稠厚重水泥的敵人,這畫面我反覆重看好幾次。
在報仇的時刻來臨之前,他獨自走進便利商店,點了從不考慮吃的即食飯卷,生疏地咀嚼。文同珢說過的,對窮人來說,碳水化合物是非常迅速扎實的熱量來源。她沒說的是,對復仇的人來說,這種點燃身體的熱量更加必須。
從此以後天各一方,可是河代表終究下到文同珢的世界,他們都成為扛命的復仇者了。
(文章圖源|NETFLIX、民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