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要怎麼樣才能把我看到的畫面也讓你看到?」陳德鴻出聲問。
當時,我們已瀏覽了「萬里溼地植物庇護中心」自園區入口開始好幾個生態池——這池是台灣水韭、那池是水車前,還有一度野外滅絕、現在成功復育的台灣萍蓬草……陳德鴻沿著逐個水盆和池子介紹,內容或許和他平日接待不同團體的導覽流程差不多,然而,聆聽他說話的我並不在現場,而是間隔兩個螢幕的距離,更具體地說,是與萬里相隔數十公里的遠距。
身為採訪者,這是我頭一次面臨「遠端遙控受訪者行動」的奇特經歷。每當陳德鴻移往另一個種植不同水生植物的生態池,我們總要重複一次這樣的對話:
「這樣看得到嗎?我看不到畫面,要怎麼調整你告訴我。」
「老師你的手機再往下一點……往右……有了,我看到了!你剛才說這是?」
這是台灣水韭。那是水車前。水鱉。台灣萍蓬草。穗花棋盤腳。分株假紫萁。長葉茅膏菜。小毛氈苔。黃花狸藻。絲葉狸藻。芡實。小果菱……儘管每一株水生植物都被攝入陳德鴻的手機鏡頭,不必俯身低就水面而是改由這些水生植物逼近我,但鏡頭下的特寫有時難免失焦模糊,必須仰賴放在電腦旁的水生植物圖鑑,供我即時查閱這些體型多半渺小的水中植物,到底有著怎樣的型態和構造。
園子裡,幾乎遍處都是的風箱樹正在盛放花期,陳德鴻每遇一棵開花的樹,必定停下腳步,將鏡頭對著整樹炸開的一球球白色煙火,「風箱樹開花很漂亮吧!我希望你看看這麼漂亮的畫面」,鏡頭外的他想必深吸了一口氣,「這裡很香喔,風箱樹的花很香,不野,是優雅的清香……」
可惜,鏡頭無從傳遞這股不野的香氣,也沒有任何一本圖鑑能提供植物嗅聞起來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