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了很久的創作者,如果繼續看下去,對我來說不是為了評斷他好壞起落。那年卜洛克馬修系列(可能是最後一本)的《烈酒一滴》上架,還未看就聽一些讀者抱怨他老了,寫得不如從前好了。甚至說,不如不寫。或是從何時開始的村上春樹,筆觸也從永遠的少年漸漸長成少年的前輩,即使「另一邊的世界」還在,他已從尋找者變成擺渡人。這裡頭存在進步退步嗎?
想必有,要不然海明威不會任那裡頭的張力把「創作衰退」的自己崩掉。
一路尾隨的劇場創作者,也會來到這時刻。Pina晚年之作有人說隨心所欲,有人說一招走天下。有人大罵大佬的退休作,有人黯然不語。提不起勁再跟隨的失落離去的,姿態宛如離棄者、背叛者,我們都當過。老去的蹣跚中自有溫柔,離棄的那些,也不免執著裡有一兩分傻氣可愛。
有時候我會想像,自己在觀看的已經不是某個人類創造的作品,而是看時間如何創作這個人類。在這人類內外留下軌跡。如果我們都是時間之神的造物,造物評斷其他造物的創作好壞,感覺有點幽默。因為是幽默,也沒有對不對的問題。
頂多是,這個人類面對時間的拉鋸與作用,在哪裡鬆手了,哪裡還是緊握不放。鬆緊之間也沒有對不對的問題,要說晚節不保,也腐儒味太過。
時間醞釀所有人。發酵所有人。有些人酸了,有些人腐了,有些佳釀有些長霉。可是,長霉何嘗不是種風景?反正時間就這樣過了。
叨叨絮絮寫一堆,本來回答自己「還有沒有(劇場)創作者是我願意持續跟隨」的提問,寫到最後才發現,我是在給自己打預防針。準備出手買《刺殺騎士團長》去。